世副在11月份「徵“我的桃花源”文」的啟事中,主編給了大家一個寫作的指引:
「拋棄功名利祿歸隱田園的陶淵明曾寫下了(桃花源記),記述一個與世無爭的人間樂土。現代社會中,許多人亦有心嚮往之的桃花源,一個遠避塵俗、安居身心之地,也許是一種蟄居山林的質樸生活,也許是一項開闊你生命向度的情趣或沉湎。文學、書畫、創作、園藝、旅行˙˙˙心中的桃花源,各人不盡相同,卻都埋藏著通往美好生活的幸福之鑰。」
在現代社會中,這篇“指引”給退休或將退休,而正在作退休生涯規劃的朋友們一個特別適時的重大啟示和導引。
我們人,為了基本人權要求—生存,在滾滾紅塵中不惜爾虞我詐追求功名利祿一輩子,一旦到了即將被這個社會遺忘時,就想找個安居身心之地,以頤享天年。
有人退休下來,生活立即失去重心而整天哀聲嘆氣,等待天使來接回天家去。平時酷愛雀戰而總嫌工餘時間不夠的朋友,一旦卸下工作,麻將俱樂部就變成他的 “桃花源”。也有從此拿舞廳當成桃花源者,他的家,反而就此變成每天深夜回去睡覺的客棧。當然,大多數的退休者都會找到這篇“指引”中,所指的一個或幾個自認為的「桃花源」,我就是其中之一。
二十六七年前,我雖然正當日麗中天,卻發現那可愛、當年建設也有我份的社會,漸漸使我覺得已經有了前途無「亮」的壓力;於是就急流勇退,在年齡剛到達退休資格的當年、當月黯然說聲再見,而後來到了美國。
縱然在台灣辦理了「退休」手續,但年齡尚輕,還有一段漫長的歲月要過,同時領得的區區退休金,不能容我在這大千世界裡坐吃山空充當一天寓公,所以來到不久就又重新投入職場,繼續為一家五口的生活拼搏。因而這第一次的「退休」毫無解甲歸隱的感受,當然也不會有心思去想到「桃花源」。
到二十來年前,將近花甲之年,我仍在聯邦郵政機構擔任高級技術員;因為工作環境特殊,上班時,只需聽候無線電呼叫、差遣,大部份時間都坐在工場角落無所事事而極度無聊。一天偶然發覺預期發呆空耗,不如利用候工時間寫些個人的過去、現在、與將來,於是就開始伏在工具箱上學習塗鴉鴉。
在小學、中學乃至大學裡,最害怕的是「作文課」,如今要一個自初中起就學習工科且從事技術工作大半輩子的我來寫「文章」,那支禿筆足有千斤之重。然而,雖然對我如此困難,我卻沒有退卻,因為當時我也已經在想要為不久將來再次退休的生涯作規劃;所以就鼓起勇氣興起自我學習寫作的念頭,以免將來掉入拿麻將俱樂部或舞廳當作桃花源的陷阱裡去。因而,時至1995年正式退休時,在我預選的田園裡已經學習耕耘好一陣子。尤其,在當我自己發展出來的中文電腦輸入法能以實用後,退休時我已自由自在地在電腦裡「寫」了數以十萬計的方塊字。
我的「學寫」與當年在台灣一位目不識丁、卻無師自通的民俗畫家洪通之「學畫」有異曲同工之妙。起初我用僅識得的幾個方塊大字,在紙上堆砌寫成句子,經再三反覆修改而串成段落,而後整合起來變成一篇能說明或人、或事、或物的「文章」。
寫文章,對一位善於作文的人來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然而對一向與技術工作為伍的黑手(在台灣對從事技術工作者之暱稱),卻是頭等難事。
那個時候既已進得桃花源,就笨手笨腳開始在田園裡學習耕耘;起先以「海外通訊」方式試向國內刊物投稿,繼而就陸續在本地社區報刊試啼,不久居然在一些園地裡見到了我辛苦試種出來的作物。不論其優良與否,能受到肯定就足以使我高興得難以自制。
我的桃花源就是我學習寫作的園地,當田園裡的莊稼逐漸受到肯定,我對這塊田園越加珍惜。它可以讓我栽種自己喜歡的作物,也讓我像小鳥一般在這領域裡自由歌唱、翱翔;只要能使我自己身心舒暢,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寫出自己的心聲。
我在這塊田園裡辛勤筆耕,在將近二十年期間,藉自己開發出的電腦輸入法之助,在電腦磁盤裡已經灌進超過百萬字之譜的文章。
我平常寫的作品多以自己「生活過」的題材為主,最近我用傳記文學方式請台北文史哲出版社出版了一本敘述有關一位飛U—2間諜機的空軍英雄的故事(由他口述)書—﹤衣冠塚外的我﹥,倒也獲得華僑救國聯合總會所頒華文著述佳作獎。我的作品再度受到該會的肯定,感到十分榮幸!
這是在我的桃花源田園裡辛勤耕種所結的果子,品嚐起來還真甜美。正在尋求「桃花源」的老朋友們,我能進的你肯定也能,來罷,沒有什麼好遲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