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數年台灣曾上演過一齣電視劇,情節很感人,可惜我一直無緣觀賞到。它是描述一位飛間諜機U—2(當年是屬於極神祕且神聖的任務)的飛行員,在飛大陸出偵照任務時,被對方飛彈擊中「陣亡」,二十多年後又出現在台灣的一則離奇故事--- 【˙˙由於大陸保密到家,使台灣方面以為他已經壯烈犧牲,就以「國軍英雄」待遇處理他的後事,並在空軍公墓為他建造了一座「衣冠塚」,以供憑弔。家屬也受到所謂「遺族」待遇的撫恤。當年年紀還輕的太太,因為他的已經「為國捐軀」,且為日後生活所逼,而改嫁了一位陳姓袍澤(在空軍袍澤中有個非常良好的傳統,就是當一位同袍陣亡,在袍澤、或前後期同學中有單身者,必會自告奮勇照顧其遺族)。其結局是當那位「英雄」二十多年後「復活」回台灣時,他改嫁了的太太和她現任丈夫一同到桃園機場接機,當他和已改嫁為他人妻的「太太」見過面後,回過身想要向那伸出道義援手的「當任丈夫」當面致謝時,陳先生卻已從人群中悄然逸去,而從此在他們生活圈裡永遠失去了蹤影˙˙˙】。我對這電視劇雖未看過,卻在腦海中一直留著很深刻的印象。
約在五年前有一天,我女兒回家告訴我說,她當年在一女中的張同學,她的父母剛從台灣來,希望我去教堂做禮拜見到他們時,多招呼他們一下,以免他們感到孤單。她同時又補充說,張同學的父親以前飛U—2間諜機被大陸擊落失蹤將近二十年後,才重獲自由˙˙。我就立即問她,他是不是就是那電視劇裡的主角,她說:「好像就是˙˙」。這引起我莫大的興趣和好奇,很想立即求得證實而寫些由他親口說出的故事,尤其那感人肺腑的「結局」一幕,以饗讀者。
他們那次的來到,住在女兒家,時間很短,他倆卻又形影不離;雖然我曾幾次三番想將話題導向他的「英雄事蹟」,惜總因不忍心當他劫後重逢的太太面,去觸及他的往事,而使他尷尬,何況我們之間到底還不夠深交。
可惜的是在不久他們就回去了台灣,我當時所能得到的「情資」僅止於:他的確是當年飛U—2被擊落、被俘虜了十八年卻「倖存」的「英雄」。對於他們兩位是不是就是電視劇裡的男女主角,未能求得證實。
次年下半年張先生又來到,但只見他單身隻影,而不見他風姿綽約、卻命運坎坷的太太同行,因為她已於數月前在台灣病故;他這次是應女兒之邀來散心的。由於我和他已成為「故知」,且當年所經世故也相若,抱著陪他解悶的心情,每次見面就天南地北聊得沒有個完。無論是聚會見面或是出國同遊,總在一起“話當年”;在其間,我不是握筆疾書,就是調控隨身攜帶的錄音機,以記下他所說故事。
我們擺龍門陣時,那「電視劇」總環繞著我的腦際;很想揭開他太太和他復合,也就是那電視劇「結局」那一幕之謎,但又不願讓他一上來就看透我的「心事」,尤其他才喪偶不久,我若硬是單刀直入請他敘說那段並不令人愉快的往事,似乎顯得過於唐突且不通人情,因而我把想寫那段令人悱惻的故事的念頭,暫時置諸腦後,且以待日後去慢慢求證,因為當時我到底並沒有什麼迫切的使命感。
當我們談到彼此的「想當年」時,可講故事很多;然而在他的方面,最令他訴說不完,也是我百聽不厭的,是他飛間諜機U—2被擊落、被俘虜,繼而被勞改、洗腦到重獲自由,最後親眼見到他自己「衣冠塚」的那一段令人神往的「英雄故事」。
最初我只打算先寫一篇有關他被擊落、跳傘、以至得救的短篇故事去投稿,然後再將從他口中說出的故事,寫成另外獨立的短篇去陸續發表。當然,我最終目的還是想能讓他帶著個人情感,親口描述那段饒富情感的「結局」故事,再以「權威性」的「第一手」資料寫成文章,也許更能得到讀者的共鳴。
當我把寫好的第一篇短稿請他過目時,他覺得寫得翔實生動,且因而引起他極大的興趣和意願。除了補充我文中的不足,或修正與實情有出入之處外,還繼續不斷說出許多有關他被俘以至重獲自由,甚至抗戰時期與家人「生離死別」等令人鼻酸的故事。並希望我能將他積鬱在心多年,連家人面前都難以盡情傾訴的「心曲」,全盤用文字「發洩」出來。他一面斷斷續續地講,我一面斷斷續續地寫,寫到後來發現,那電視劇裡的「結局」劇情,原來只是編劇者用文藝筆調加油加醋的得意傑作,和它的實際情節有些出入。其實,他的「真情告白」才更有其另類感人之處。
他的故事很長也很感人,聽了以後使我全心浸淫於故事內容。對那可歌可泣的經歷,尤其那「有家歸不得」的遭遇,遂有了「一定要忠實、真切地報導出來」的使命感,而不再在乎能否寫出那篇「感人」的「結局」來。
鑒於獨立的“短篇”難以承先啟後表達完整的內容,在和故事主人翁研討後,決定以由他口述,我來筆錄的方式編成一取名為《衣冠塚外的我》的報導文章。在此同時,在伊拉克戰場被俘而後獲救,人稱她為「英雄」的美國女兵,因為承受不起人家給她的「英雄」榮銜,勇敢的站出來說:「我不是英雄,是倖存者」,這倒和張先生情形有點相似,於是我